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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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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晝‘唰’地從床上坐起身,臉上冷汗涔涔。他感覺自己整晚都在做噩夢,卻又記不太清到底夢到了些什麽。唯一有印象的,大概就是這夢和他老板有點關系。

林晝轉頭看了一眼床頭的電子鐘,好家夥,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大中午。他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依然穿著昨晚的衣服,一身酒味。而且頭痛欲裂。

他昨晚喝斷片了,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了。不會是……老板送他回來的吧。本來是去給老板鞍前馬後的,最後卻讓老板為他鞍前馬後。林晝這麽一想,背脊都發麻了。

他快速地洗了一個澡,剛走出自己的房間,就遇上了前來找他的老管家。

“起了?頭疼吧?”老管家將一個托盤遞給他,“小姐讓廚房熬了些粥。還有解酒藥。”

“謝謝你,劉管家。”林晝伸手接過來,“老板呢?”

“小姐有事,一大早就出門了。”

林晝頭上的神經‘叮’地繃緊了:“去了哪兒?”

“小姐有事要去一趟曼尼。”

林晝皺了皺眉。曼尼是P國首都,從他們所在的西萊過去需要兩小時飛機。舒藍平時去哪兒一般都會帶上林晝,林晝也習慣了跟在舒藍身邊。讓舒藍一個人出行,他總是不放心的。尤其還是去那麽遠的地方。

“老板有說是什麽事嗎?什麽時候回來?”

劉管家見林晝一副要往外沖的模樣,伸手攔了一下:“小姐最晚明天就回來了。她還說,今天讓你好好待家裏休息,別亂跑。旁的事兒也不用操心。”

林晝:“……”

劉管家拍了拍他的肩:“安心休息吧,不用擔心。小姐做事向來有分寸。”

林晝嘆了口氣:“好吧。”

他揉了揉依舊脹痛的太陽穴,撩起眼皮看了劉管家一眼,掀了掀唇,欲言又止。

“想問什麽就問吧。”劉管家笑呵呵的,拍了拍林晝的肩,“別憋著。”

林晝輕咳一聲:“昨晚,額,我怎麽回來的?該不會是老板……?”

“是黎先生送你們回來的。”

“黎……”林晝卡殼了一下,“黎宴成?”

劉管家點頭:“還是他把你扛進屋的。”

“……謝謝。”

林晝端著餐盤走了,表情像生吞了蒼蠅。

曼尼郊區的一條老街,坐落著鱗次櫛比的老式洋樓。街角一棟偏狹窄的三層小洋樓裏,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正在廚房裏做菜。

他動作嫻熟地將鍋裏燙好的臘肉和臘腸撈出來放到案板上,斜刀切成薄片。

而後他將臘肉上切下的邊角肥肉和早已切好的紅蔥片和姜片一起下鍋爆香,加入水、生抽和糖熬制成濃郁鮮香的臘味醬汁。

爐子上的一口小砂鍋裏煨煮著米飯。男人掀開鍋蓋,將切好的臘味薄片整整齊齊地鋪在米飯上,再次蓋上鍋蓋。

等飯燒好的時間他也沒閑著。他將之前切好備用的黃瓜絲和豬耳絲倒入碗裏,加入各種調味料和自己做的紅油,再抓拌均勻。一道清爽可口的紅油耳絲就做好了。

看著時間差不多,爐子上煮著的飯也快好了。

剛要揭鍋蓋,手機鈴忽然響了起來。男人掏出上衣口袋裏的手機,屏幕上靜悄悄的,然而鈴聲還在作響。

男人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專屬於另一支手機的鈴聲。

他匆忙關了火,上樓去了。

電話依依不饒地響了一分多鐘,終於被接了起來。

“我當年送她去你身邊,不是為了讓她攪進來的。”

剛接起電話,男人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的人便壓著嗓子詰問道。

這連上下文都沒有的質問讓男人著實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是好脾氣地問:“出什麽事了?”

電話那頭沈默片刻。

“她收購了東洋,現在準備和提安合作。這事,你不知道?”那頭語氣緩和了些,不再那麽咄咄逼人,卻依然能聽出明顯的不悅。

過量的信息被濃縮成了一句話,男人花了好幾秒才慢慢消化:“我確實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

“就這個月。”

男人頭疼了兩秒,他閉了閉眼,才緩緩道:“我現在退下來了,很多署裏的事,都沒再經我的手。我想,可能是梁靜單獨找過她了。”

“哼。”那頭冷哼一聲,“我一直不喜歡梁靜,她不適合坐那個位子。她功利心太重,做事又激進。”

“激進?之前那次行動不賴她。署裏知道你存在的本來就只有我。”

“呵,大概只有你情人眼裏出西施。”

兩廂沈默。

片刻後,電話那頭忽然嘆了口氣:“我以為你會看著她。”

話裏話外,依舊是意難平。

男人無奈道: “我當年不也沒看住你麽?”

“……”

男人又道:“她長大了,有自己的思維自己的決斷。你不能總將她當成溫室裏的花。而且,如果不是你當年……”

“行行……別念了,我的鍋,我的鍋,行了吧?你……能讓梁靜把她撤回來嗎?”

“我會找梁靜談一談。但是……”男人頓了頓,“如果她自己堅持……?”

“別的我不管,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發生什麽事……署裏必須保證她的安全。”

“這個自然。”男人認真道,“不用我說,梁靜也會做到。不過……我會找她談一談。”

“嗯。對了,還有個正事。他們已經盯上了這次的候選人。提楊之前還派人去交涉過,碰了滿鼻子灰。”

他說的是總|統|候|選|人。P國正面臨總|統|換|屆,這段時間,正是兩位候選人四處奔走演講為自己拉|選|票的時候。

男人沒問是哪一位候選人,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今年呼聲最高的是一個名叫羅特的候|選|人。他在競|演裏提到上任後將發動全國範圍內的禁毒運動,肅清P國境內的毒|梟勢力。

P國非常適合毒|品植株生長,再加上海岸線曲折覆雜,交通便利,致使海上緝毒困難重重。而因其地理位置特殊,P國也成為了東南亞和南美洲之間毒|品往來的重要通道。再加上有T.H.Epany這樣的壟|斷集團坐鎮,利益驅動下,官僚內部也有不少染|指毒|品貿易的。這使得P國人民,在過去二十年裏飽受毒品殘害。所以羅特的競|演|宣|言一出,立即受到了廣大平民的擁戴,同時也成為了毒|梟|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

提榮做到今天這個地位,心越來越貪,膽兒越來越大,手也越來越黑。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什麽瘋事兒都能幹得出來。

男人沈默兩秒:“我會讓梁靜加派人手去保護候選人的安全。地方警司那邊……”

“還是別通知了吧。找他們不如找DEA的人。”(註: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

“也是。”話裏話外的意思,兩人心照不宣。

樓下的門鈴忽然響了。

男人低聲迅速道:“阿藍今天來家裏吃飯。她人到了,我先掛了。你自己在那邊……註意安全。”

“嗯。”電話那頭頓了頓,“你也註意安全。”

“哇好香啊,周叔你在做煲仔飯?”舒藍一進門,就熟稔地換上鞋,而後探頭探腦地朝廚房那邊瞅。

“你難得來一趟,當然要做你最喜歡的。”

男人叫周霆,原本是港城人,二十幾年前隨工作調動來到P國。一個人獨居久了,練就了一手好廚藝。雖說P國的南洋菜也算是最有代表性的亞洲美食之一,但周霆做菜的風格還是受港城的影響深一些。

舒藍就是打從他這兒起,愛上了港城菜。

“謝謝周叔!我正好餓得前胸貼後背。”舒藍將手裏的大包小包往玄關的櫃子上一放,就往廚房走去。

周霆跟在她身後搖了搖頭:“人來就好,以後別帶這麽多東西。”

舒藍洗了手,幫著周霆擺好碗筷,將砂鍋和紅油豬耳端上桌。

揭開鍋蓋,再撒上蔥花,香菜,和一點切碎的小米辣。周霆本是不吃辣的,小米辣是特地為舒藍加的,她向來喜歡辣口的食物。

米飯煮到鍋邊起焦,粒粒分明。將臘味醬汁澆上去,用勺子拌勻,一邊拌一邊能聞到臘味撲鼻而來的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

拌飯的時候,舒藍就已經忍不住咽口水了。這時,周霆又端著從高壓鍋裏盛出的一大碗蓮藕龍骨湯走了出來。

“呀,你還煲湯了啊!”舒藍趕緊起身,從他手裏接了過來,“謝謝周叔!”

周霆今天弄的這幾個菜,都是舒藍最愛吃的家常菜。吃慣了山珍海味,卻發現還是家裏這種簡單的菜肴最好。

兩人圍坐桌前,享受美味。

期間,周霆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在調查提安的事?”

舒藍手中的勺子微微一頓:“靜姐跟你說了?”

“有所耳聞。”這回答也不算是撒謊,盡管消息來源不一樣。

“不是調查,算是順藤摸瓜吧。提安將重心搬回P國,明顯是打算和他哥爭繼承人的位子了。提安和提楊面和心離,集團不似面上那麽穩固。我們就想著,或許能利用一下這個機會。”

周霆嚴肅地看著她:“但凡和提榮集團沾邊的事都很危險,你應當清楚。真正可怕的不是提安提楊之流,而是那個我們一直不知道真面目的提榮。這不是你的本職,為什麽要去以身犯險?”

舒藍低著頭,安靜地吃了兩口飯,忽然放下了勺子。

“周叔,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人嗎?”

周霆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舒藍:“記得。”

舒藍扯了扯嘴角:“之前一直沒跟你說過……其實我早就找到他了。”

周霆微微一挑眉,沒說話。

舒藍頓了頓,繼續道:“他在提安手下做事好幾年了,現在還是他身邊的紅人。”

周霆沈默了片刻,仿佛是在斟酌著用詞:“你是……為了接近他?”

舒藍沈默半晌,點了點頭:“是。也不是。”

見周霆露出明顯的不讚同的神色,她又笑了一下:“周叔,如果我說,我覺得他投靠提安是另有目的。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周霆擰眉看著她:“舒藍,這不是兒戲。你印象裏的那個人,是幾年前的他。人都是會變的。你現在是為了一個毫無根據的猜測去賭命?退一萬步,如果他真的別有目的,當初他拋下你走了,就已經說明了他的選擇。你現在去了又能幹什麽呢?”

舒藍安靜了一會兒,似是陷入沈思,那句‘人都是會變的’觸到了她的軟肋。

“我有時候覺得他還和從前一樣,有時候又覺得他似乎真的變了。”舒藍有些自嘲似地微微一搖頭,“我也跟他說人都是會變的。我都變了,卻又為什麽指望他一成不變?”

周霆:“……”

舒藍擡眸看向周霆,眼裏有什麽在閃動著。

“可是,如果他真的墮落了,我至少得到了一個肯定答案。而如果他確實另有苦衷,也許我應該,不,我能幫他。周叔,我知道你想阻止我。但……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不,我懇求你不要插手這件事。”

周霆似乎是有些無可奈何的,甚至是有些忍無可忍的,嘆了口氣。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他也不敢逼得太緊。這倔的跟牛一樣性子和某人簡直一模一樣!

“而且,這件事情上,靜姐是認可了的。她還邀請我正式加入專案組。”

周霆有些頭疼似地揉了揉太陽穴。

“舒藍,我知道,你下定決心的事,我阻止也沒用。但這件事,我的態度始終是不讚同的。有時候,學會放下,對雙方都好。”

“就像你和靜姐那樣?”舒藍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見周霆不說話,舒藍臉上露出些懊惱,就像犯了錯的小孩子。

舒藍忽然起身,走到周霆面前蹲下身,拉住了他的手。周霆在她心裏,其實是像父親一樣的角色。

“周叔,對不起。原諒我這次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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